800公尺

恨死800公尺這種說長不長、要短不短的尷尬距離。











原本打算在心中哼點小曲子，



這比賽要命的緊，不加點節奏未免乏味囧。











但事實不然，



說實在，跑800還挺需要動腦的，



不似一般短跑，有著站在線底蓄勢待發的精確、以及全力衝刺的覺悟。



800是一大坨人擠在一起，根本無所謂秩序可言囧，



況且，八百公尺，衝刺的時機也頗費思量。











尷尬的距離，尷尬的陣勢。











一開始，大夥還會挺識相地一整坨人並行，



畢竟，沒有人想貿然一馬當先。二又三分之二圈並不適合過早加速。











當然，總會有幾人頗有自信、或是再也沉不住氣，



第一圈快結束時，便悄悄地、漸漸地加快腳程。











一小撮人的莫名覺悟往往會喚起更大一坨人的奮力追隨，



原本同進同退的小群陣勢驀地有了前後高下之分，



眾人開始不安起來：難道我要放任前頭那些傢伙加速下去嗎？











當然不能。



我們都想贏嘿。



即使是極度暫時的劣勢，同樣令人難以忍受。











我繼續跑著，



想辦法控制自己別踹到前後的人，











名次排列越來越後，



3、4、5、6、7、8 ...











必須承認，第九名這位子並不舒適囧。



不過，還有最後一整圈的機會來讓我加速呢。











我試著多用點力，



緩緩接近前面八人，











噢噢，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時第八名回頭看我的表情有多猙獰XD



他臉上一陣狂怒，全力加速，瞬間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開。











我繼續增速，



第七名的背影越來越鮮明，











後方的腳步聲一向是跑者的最大恐懼，



果不其然，他馬上身子前傾，竭盡全力前衝，











這樣形容自己怪陰森的，



但我當時真感覺自己像個蓄農在趕羊吃草囧，



我每接近一人，他就像捱了一鞭似的沒命價狂奔。











唔，大概趕了有五六隻羊了罷，



還剩快半圈。











似乎是個適合火力全開的距離：P











衝！！











「竭盡全力衝刺」這指令一旦下達，



五官所感知的外界資訊剎那間被大腦擱置了。











眼前不是跑者、不是觀眾，



而是佈滿視野的不勻大小色塊。



耳旁的腳步聲、歡呼聲都消失了，



許許多多雜訊般的聲音，無意義的迴盪著。











羊群趕的稍嫌早了點，累了。











這回的超前不帶猶疑，



離終點只剩下約一百公尺了吧。











恍恍惚惚，



實在的感覺所剩無幾，



空氣急速進出、意圖撕裂喉道的喘息聲，



一閃一爍、超越雙腿負荷的陣陣抽痛，











感覺逐漸不再。











剩...　六十幾公尺吧。











人群的輪廓與聲音，莫名奇妙地再度鮮明起來，



像是垂垂將死的迴光返照。











像是即將入眠、像是夢中、像是夢醒時分，



理性、秩序、道德規範在腦中築成的高牆轟然垮下，











我即將跑至終點，一如即將在終點後實現我一切夢想。











我可以就這樣一直跑下去、越跑越快、越跑越穩，



我繼續默許著周圍的所有歡呼，默許著曾經有過的諸多希望，



這世間滿溢著人們一代又一代的龐大感情，



在這一刻──以勢如破竹、毫無窒礙的姿態──都即將被實現。











剩二十幾公尺。











很突然地，被原本的第三名追過了。



被追過了。











我大驚，回神。



雙腳巨大的痛楚瞬間竄遍全身，一個踉蹌。











高牆的重建工程快的不可思議，



大腿被撕裂一般，疼到快哭了我囧，



方才如夢似幻的空想已無影無蹤。











這就是現實。











說實在的，我好陣子沒花力氣去體驗現實了，



那是一束束求之不得的苦，串連而生的悲慘世界，



像是眼睜睜看著第三名取代你的位置、



像是第一名那總是正在遠去的模糊背影、



像是雙腿被痛楚鞭笞著，再無氣力前行的憾恨，











它像球巨大的魔鬼海膽，周身是刺，



我們組成了它、它塑造了我們，互相地打滾、翻攪，



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撞見刺、被刺、被刺、被刺。











「丁丁加油！」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蔡承融──！」











幹，在全班面前被追過啊，好像面子不要錢似的OTL。











四公尺、三公尺、兩公尺，



奮力一跳。











──天空藍──











我是不太清楚自然生產有多痛啦，



想必是比跑完800還要痛上許多，



但一時也找不到什麼情境來形容跑完的感覺囧。











「對不起！到最後還是被追過了！」



果然不善言詞，連個抱歉聽起來都感覺不太誠懇囧，



但看在快暈倒的份上，就別計較那麼多罷。











2分40 '53



差了第二名 2分40 '33 的成績 0.2 秒，



感覺進步空間挺大的。











無法遏止的翻白眼。



真的是動輒得咎啊，站著會疼、坐著會疼、躺著會疼，



即使被人揹著，雙腳仍毫不知足地大聲要求釋放。











被何德拖去吃冰，



勉強扶著牆壁，舔著芋頭味很淡很淡的冰淇淋。











痛楚悄悄的淡去了。











──天空藍──











拿到一小片不甚美觀的銅牌囧，



反正是紀念性質，將就一下。











頒獎典禮上，還是感到陣陣刺痛，



不過，不是很確定是從腿部傳來的，還是哪個地方。











大夥拿著田賽、徑賽、精神錦標三面總冠軍晃著，



還很高調地跑到各班前炫示一番，然後被噓下場XDD











閉幕式終了，今年雄中雄女的校慶到此一個段落。



本想待在教室發呆，好好回顧一番，



但兩天的喧囂搞得教室髒亂異常（是我也難以忍受的亂），只好作罷。











回到家，熱水爐故障了，



只好用很冰很冰的水洗澡囧，



洗完頭疼欲裂，回顧也免了，早早睡了。











今早醒來，



完全忘了回顧這檔事。











而雙腳，已經幾乎沒有刺痛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