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號,公車都免費呢,
事前完全不知曉這回事囧,
也難為司機了,每日有成千上百人懵懂地將票卡遞過去。
是以,除了被司機狠狠拍開票卡的當下有驚愕到,
事後也只是不好意思地將怨懟吞回去。
倒不是每個人都吞的回去。
有個約六十好幾的阿婆也傻傻將票卡遞過,
司機正眼也不瞧,大力拍著零錢箱上的佈告:
「免錢啦!免錢!」
阿婆一陣錯愕,沒聽清楚似的,又把票卡遞去,
「看到沒?看到沒?免錢!」
司機煩躁難耐,右手握拳奮力敲向零錢箱。
阿婆終於會過意來,但也不甘示弱地頂回去:
「阿你貼那就以為人人都看得到嘿?鬼叫什麼!」
司機大怒,忿忿將前後門的開關拍回原位:
「嘿啦!就是有人不長眼睛啦!拍謝啦!」
剛坐定的阿婆霍然起身,鄰座幾個太太、伯伯趕忙湊過來安撫安撫,
那阿婆不甘願地坐回,嘴裡兀自嘮叨著咒罵詞兒。
我坐在後頭的位子,皺眉看著兩方爭吵,
怎麼隨隨便便就怒將起來?
沒看我被拍掉票卡,不也安安穩穩坐在這?
這阿婆未免太蠢拙了點!活了一大把,情緒管理也弄不好?
那司機是怎地?吃了炸藥似的!
怎麼這樣還能當司機?不合意的乘客總得嗆幾句才甘願嗎?
真是夠了!我受夠這些人了!
赫然發現,憤恨就這樣莫名奇妙地佔據整個心思。
我怎能在心中如此狂妄地抨擊這些人呢?
我意圖靠貶低他人來堆高自身的價值嗎?
那司機經過那麼多天的票卡騷擾,能不煩嗎?
阿婆尚未進入狀況即被沒頭沒腦的吼叫,能不怒嗎?
我能保證若站在他們的角度,我能心平氣靜、笑顏以對嗎?
我到底為了證明什麼?獲得什麼?達到什麼?
我在位子上一副頹唐不安,直到到站下車。
補習終了,回火車站搭公車回家。
上公車時,只要順序許可,我都偏愛坐左側面向後車門的位子,
因為那是離前車門最遠的單人座位,
一方面能夠降低禮讓不便乘客的機率,
又可以享受一個獨佔座椅、不像雙人座還要擔心誰坐旁邊。
這次上車的次序頗為尷尬,
我所鍾愛的位子,粗略估計是處在可能被前一人佔走的順位,
因為大多數人都優先選擇後方雙人座。
走在前方的是一個中年婦女,
我戰戰兢兢跟在後頭,謹慎移動腳步,
試圖把握每一絲佔據該座位的機會,
而若機會失卻了,還可以立即反悔坐到另一位置而不被後方搶先。
那婦人行至那座位的旁邊,頓了一下,
我暗叫不妙,眼光隨即瞥向身旁的備選位置,
我的腳步還沒踏開,我還有機會掉頭,我還能放棄,
但我決定再觀望一丁點時間──好吧有時候我挺優柔寡斷的。
婦人只是頓了一下,
她左腳輕輕、緩緩往前多踏了一步。
機不可失!
我當機立斷,徹底放棄備選座位,朝向那位置跨去。
不可思議的是,那一踏前居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假動作,
婦人眼看雙人座沒有合意的位子,
也同樣果斷地將腳步踏回原地,一屁股結實地坐下。
我大驚,身後的備選位子早已被後方來客佔走,
我徬徨了那麼一下,無可奈何,選了後車門旁一個凸出的位子,
這個座位頗差,因為地勢外凸,腳一定得部份伸到走廊上,
若非因為它不是博愛座,我是絕不會考慮的。
就這樣,呆在座位上懊惱了些許時刻。
又赫然驚覺:我到底在做什麼?
今天只不過是個公車座次罷了!
為什麼我一定要如此戒慎恐懼的活著呢?
我能夠有個座位棲身就算幸福了!
看看這些站著的乘客,有多少已屆中年?多少身負重物?
又有多少人足部、腿部有所傷病,卻未曾出聲?
今天我沒有落落大方地起身、將位子讓給需要的人使用,
這點就足以令我心生咎責了才是啊!
我臉色應該是頗難看,
自身對自身的駁斥永遠是針針見血,
畢竟,每一針所下將的經脈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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