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28日 星期日

小日記17









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去今年的耶誕舞會。

第一次在雄女舉辦呢。





這是個頗艱難的決定,

雖然之前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沒有理由不去晃晃,

但到了當天上午要認真規劃晚上行程的時候,

才發現自己的態度其實是相當曖昧的。





事實上,更精確的說,

我並不是真的在「考慮」要不要去,

而是傾向靠自己的心情和直覺來做決定;

畢竟,它對我而言本來就不是個適合以理智分析利害的問題。





所以我整個白天都有點浮躁,

不斷地讓這問題在心中浮現、又不斷地想辦法避開,

到了傍晚我終於開始厭煩了,惰性漸漸佔了上風;

最後,決定老老實實待在自修室,哪兒都不去。





隨後我就後悔了。





在自修室啜著其實沒有那麼想喝的鮮奶茶,

心中後悔的感覺越滾越大,越是細想越是覺得懊惱;





其實如果我早一點冷靜下來,

應該可以輕易看出這問題的最後必然是兩敗俱傷;

畢竟我猶豫到了最後一刻,才將它草草地交給不相干的懶惰心理做個了斷,

不論是去或不去,都沒有哪一方真正掌控全局,

自然而然,沒有中選的那條道路隨時都有能力東山再起。





我對自己的心態做了些粗糙的分析,試圖把後悔的感覺壓制下去,

但基本上不大成功;沒被選擇的道路看起來總是綠草茵茵。

在位子上氣悶一陣子,又發呆一陣子,決定提早回家。





69 早來了,我在哈佛的騎樓下眼睜睜看著它駛離轉角,

只好無奈地搭上需要繞路、乘客多而擠的 100 號。





在車上,我窩在單人座上,

仔細地回想:在高二聖誕舞會的時候,我已經打算今年舞會不出席了嗎?

如果我當時的確這麼想,或許可以讓今天的選擇顯得更合理適切;

當然,這很可能只是用來搪塞自己的牽強附會,

或許那段回憶在我猶豫的過程中,早被我自己悄悄竄改了無數次 ...





過了城市光廊,乘客慢慢擠滿了車廂,

我把頭別過一旁,盡量不和其他人眼神交會、不去聞其他人的粉氣;

四週的聲音漸漸複雜了起來,我疲倦地看著窗外、讓腦袋停機一會。





窗檯有兩隻蟑螂緩緩爬著,

我把身體挪向位子外緣,避免牠們不自覺地爬上我的外套或書包;

這樣的姿勢很不舒服;單人座特有的無拘無束感都消失了;

我勉強自己繼續發呆,不去注意這些惱人的瑣事。





到了大立百貨附近,幾個雄女的學生上了車,

才驀地驚覺 100 號的路線是有經過雄女附近的。





我心頭一熱。

瞄了一眼手機:現在是八點半。

來得及嗎?要下車嗎?





大立百貨過了,必須在下一站漢神百貨之前做出決定才行。

我出了一身冷汗,痛苦地低頭思忖,為了這即時性的抉擇強迫腦袋動起來;

我怎麼又給自己製造了個麻煩的問題!不是決定不去了嗎?





這個問題能毫不費力地摧毀原有的惰性態勢,

一方面,是因為它的答案,將在約莫一分鐘後立刻生效,

下車或不下車,無論是誰,都將完全改變這個夜晚原有的平衡。





另一方面,我對這個問題──天真地──居然有種命中注定式的錯覺:

我沒有按照平常的時間離開自修室、錯過了 69、搭上了 100、

擁擠的車廂、髒亂且蟑螂出沒的座位、

不舒服的姿勢、以及參了些後悔的心緒 ...

彷若這一切一切,

都是為了將我拖離這輛乏善可陳的公車、推向五光十色的耶誕舞會。





我將書包緊緊抱著;漢神百貨在視野之內越來越顯巨大。

還在猶豫什麼呢?不是週遭的事物都隱約支持你現在下車嗎?





公車接近站牌,開始減速,即將下車的乘客紛紛起身;

我出汗的手心依舊緊抓著書包,並沒有要直起身子的跡象。

我顯然在擔心一些東西,很強烈地害怕著;但,到底在害怕什麼?





公車停了下來。啪沙。





後車門燈亮了起來,車門果斷地滑到一邊。

下車乘客魚貫出門;我盯著敞開的車門,默默接受了自己不會起身的事實。





過了十餘秒──不知道是失望地、還是疑惑不解地──

後車門燈暗了下來,車門緩緩滑回原位。

後車廂的顏色再次顯得灰暗迷濛,新的乘客填補了舊的空缺。

車子繼續著轟隆轟隆的既定路線。





我鬆開手掌,五味雜陳地鬆了口氣。

在情緒逐漸平復的同時,我也慢慢理解了自己的擔憂所為何來;

我害怕一事無成的感覺;

我擔心我下了車、半路上會再次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我害怕自己會獨自一人、背著書包、

提著裝水壺和便當盒的袋子、穿著過寬鬆的外套,

像個落魄的笨蛋站在路邊,供整個世界嘲弄賞玩 ...





我一次又一次地重複上述的想像,

一次又一次地對著想像中站在路邊的自己冷嘲熱諷;

我現在仍安穩縮身在座位上,不就證明了我的決定是明智的?





又過了幾站,情緒完全地平穩下來,

方才的自信又很突然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深、很深的罪惡感:

我剛剛居然放任自己這般肆無忌憚地哄騙自己!太荒唐了!

事實上,我差一點就成功了;

差一點就能讓自己相信幾分鐘前的遲疑毫無價值 ...





我試圖更嚴厲地斥責自己,但言不由衷;我真的有些倦了。

何況,平心而論,我也不能把罪責全都歸咎給我自己;

除了自欺,難道還有其他更有力的手段,能阻止我自己繼續遲疑下去嗎?

生活中,與之類似的分叉點太多、太多了,

我不可能對它們個個都深思熟慮、瞻前顧後,

我必須不擇手段地讓生活繼續它的步調;這不就是生活本身的模樣嗎?

那麼,這樣的自欺,不也是可以被理解、被原諒的嗎?





我自顧自地辯解著,但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實在太累、太令人沮喪了;

原來我一直都生活於這樣一個夢魘之中!

我們都被困在時間的列車裡頭,來不及看清景色就衝過一個又一個岔口,

就像我現在蜷縮在座椅上,絞盡腦汁去說服自己並沒有錯過些什麼 ...





就在幾分鐘前,我還曾真心地相信這世界正隱約在暗示著我,

彷彿身邊事物的一靜一動都在悄悄地指引著方向 ...

唔,現在回想起來,這樣的幻想是多麼廉價又多麼無助啊 ...





我相信,列車上的所有乘客,都和我一樣無助吧,

因為我們都毫無準備地面對生活中突然降臨的一切,

沒有任何彩排經驗、也沒有任何草擬的機會,

就這樣一無所知地被拱上戲臺,對著無所偏私的芸芸眾生即席表演;

如果我們不想辦法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生活規則,

面對著空白的劇本、空蕩蕩的戲臺,

我們又怎能容忍自己一個人無所依憑地站在台上呢?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我在當下會相信這個世界對我有所暗示、有所偏私;

我們日以繼夜地欺騙自己、為自己創造或破壞各式各樣的原則和幻想,

或許,歸根究底,也只是為了不顧一切地維持、並繼續我們一無所有的生活;

興致高昂的時候,它們似乎輕易撐起了我們雄偉的精神堡壘,

世間一切盛衰榮辱、愛恨情仇,彷彿都有了令人滿意的浪漫解釋;

但,一旦情緒低落下來,它們便做鳥獸散、個個顯得不堪一擊 ... 











公車再次減速,停在三多市場的站牌面前。

我離開座位,一邊移動、一邊最後一次打量車上的乘客;

其實,我開始覺得我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差異,

我們被困在同一列車上、看著同樣沒有誰看得清楚的景色、

坐在各自的位子上,做著色彩多樣、情節各異、但混亂程度相類的夢 ...





我想,我們恐怕永遠不會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意義何在,

一如我們永遠搞不清楚多少錯過的道路被甩在後頭;

Oasis〈Masterplan〉有一段歌詞這麼說:



Life on the other hand won't let you understand

Why we're all part of the masterplan



或多或少,

描繪了我現在的感受。













* * *









最近考試壓力大,曾不只一次地針對生活大肆抱怨,

但這麼徹底地為之感到空虛,卻還是頭一遭。





下了車,但 ... ... 

一點都沒有下了車的感覺。





上帝保佑囧。











2 則留言:

  1. 不要說是你

    我都覺得我快要瘋掉了

    我痛恨我的生活

    而且我現在偏激和暴躁的可以

    我覺得我根本無法理性思考

    我一直在聽音樂但我根本不知道我在聽什麼

    然後就莫名奇妙的大哭

    (搞什麼)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浪費生命

    我甚至在期待一個轉捩點的出現







    舞會那天我中午就回家了

    拉肚子讓我變的很虛

    之後就一直不想吃東西

    (我討厭這種習慣性的厭食)



    為什麼我會變成自怨自艾的可憐蟲呢?



    只有在看twilight的時候感覺好一點

    不過現在被我看完了

    我不想在買兩本原文的讓自己墮落下去



    要寄去vancouber的卡片也懶的寫

    王力宏CD也懶的聽

    去游泳或許會舒服一點





    現在已經不想管考試了

    只希望寒假可以去東京







    我真是糟透了













    你想撕的資管

    是台大工管系的資管組嗎?

    (因為我撕的是工管系的企管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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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越接近大考就越多愁善感

    我敢打賭等考完後一定會想把小日記系列通通刪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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