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26日 星期六

罪莫大於概括



別進來的好。

4/26





















就當這段後來才補上的文字是楔子吧。



後來回頭細想,通篇文章其實幾近是暴躁的純然產物。

我的陳述隨意又混亂,極度不負責任地頻頻埋怨、攻訐一些既有的普遍情況,

妄想在提出某些自以為是的癥結所在後,就撒手不管,縮身回自己污陋且情緒性的象牙塔中。

就這點而言,倒是可以好好駁斥 Rachel 的妄自菲薄──再沒人的文字能比我更廉價、更不負責了。



就算我當真嚮著、祈求著問題之外的理想生活,

我也對它們的正當性一無所知,而對自己龐大的一廂情願忽之不顧。

如果我對「人是什麼?」的可能方向毫無所知,那這種情緒化的反叛是沒有意義的,

謝謝悄悄話仁兄讓我稍稍冷靜下來。







在圖書館館長那,借到了耳聞已久的《人論》,

這或許多少是個可能的出路,不管是對我、對史密斯、或是其他可能的問題。





還請對我的文字抱持最不屑的戒心。

4/20





































月考本來是沒有那麼痛苦的。















事實上,從前高一時,對月考總是有些排斥、卻又參了點病態的期待,

畢竟有了理由可以留校,喇賽,聽大半天音樂,吃些可口的垃圾食品,

吃完飯後,還能順道和同學去車站旁逛個衣飾、iBOX、光南或什麼的。

況且效率極佳,一些未曾搞懂的困難環節總能在考前幾個晚上豁然開朗。







這次,倒是讀到快吐了。



也不是第一次了,

從高二上開始,發現要靜下來、純然地讀三四個小時,不再那麼容易了。

越來越對學校繁瑣而缺乏意義的作業、活動或測驗感到煩躁,

越來越難忍受這麼長時間坐在位子上,忖著課本的字詞,以及缺乏思考的背誦,

(噢,這樣就說我不愛讀書是不公正的囧!)

甚至,連活動中心一樓的氣氛、開門進出時遭逢的眼神,都變得格外令人作嘔。







脾氣也變差許多。



從〈早晨〉開始,到最近的自白、以及〈掃墓之後〉,

網誌的語氣變得跳脫、破碎,渴望平靜卻又缺少耐性。

在現實生活亦然,至少我記得從前的我是幾乎不對同學生氣的,

但,最近居然一連碰著了許多幾令我想要暴起傷人的情境囧。

髒話也是成串成串地淌著。當然,不是說我曾經有多麼君子過,

但一整句的髒字居然會毫無消弭怒氣的作用,當真是莫名奇妙之至。







在〈瘋狂前夕的自白〉那段時期,

生活總是瀰漫著一種很嚴重、實在、而且切身的瓦解感,

不是指實在的世界,而是我的世界、我的人格、我的心智──我是這麼以為,

才逼得我寫下近乎遺言式、又充滿恐慌和憤怒的文句囧。



但我一直不清楚,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現在?

這種形而上的頹唐是隨機發生的嗎?還是恰好只能於某個定點引爆?

瓦解感會持續下去嗎?最後會變成怎樣?

原本普通但還算令人滿意的生活怎麼會驀地成了如此德性?







好像快兩個禮拜前,滿臉倦怠地補完習回家,

想用電腦收個信,灌點新歌到手機裡頭,卻硬是被老媽給攔下來:



「今天,回來都那麼晚了,不准用電腦。」堅定,一臉煩躁。

「我,要用。」我懶得多說,回敬了一臉更濃稠的煩躁。

「蔡承融,我說不能用。」怒意甚熾。



「不管。」







然後就爆炸了。







爸媽一起爆炸的情況還挺少見的,

結果是電腦被無限期禁用,被爸罕見地訓了一小時,和更多的煩躁。



「你怎麼會變得那麼不乖了呢?」

「小時候的你... 不是這樣的啊。」

「你不是笨蛋吧?」

「你就不能做好一個學生的本分嗎?」

「你就不能做好為人子女的本分嗎?」



我差點沒掉下淚來、也差點沒在他們倆臉上各補一拳,

事實上,我差點沒做的事可多著咧──至少在當時的情緒之下。

因為這情境太合理了,但如此合理的它卻莫名地使我感覺荒謬至極。



我只是想休息啊。我態度可以不必那麼糟糕的。

我當然知道那種口氣和臉色,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激怒爸媽,

但他們怎麼可以如此確信地怒吼、苦勸那些所謂的本分?而不對此有絲毫猶疑?

在他們面前,感覺就像你的靈魂被他們大刀闊斧地鑿去絕大部分,

而把他們自以為的、堅信的那一小小小小塊保留下來,愛憐地撫著。



我發現整個過程都是合理的,都是應該的。

所以是我瘋了。











近一週後,我媽做了張表格,

上面有著「十一點以前睡覺」以及類似的日常選項,個人的或家庭的。

她說,有做到的話,打個勾,勾齊了隔天就可以用電腦。



我愣愣盯著它。

一瞬間,我感覺我在這世上所具有的所有價值與意義,都凝聚到這張紙上了。

凝聚到,這張單薄的A4印表紙上。



這大概是人們所能給任何一個可能具有意義的生命體的最大侮辱吧。

即使我那時還不甚確定這股強烈的恥辱感為何而生。











〈KS01 & KG16,永遠的珍藏〉、〈寒聚終了,之後〉、

〈早晨〉、〈數學意識流〉、〈叛離了我自己〉、

〈瑣事〉、〈瘋狂前夕的自白〉、〈掃墓之後〉。



我一直一直重新瀏覽著自己的舊網誌、舊心情,

越覺得那時的我居然是如此的陌生難解,

就此而言,遺言式口氣也算是先見之明──似乎真有部分的我已死去多時了。



然後,爸媽的辭句就會從眼前悠悠晃過:



「這不是你的本分嗎?」











考前三天,坐在聖焜對面,算著排列組合,

驀地,很直覺地在計算紙上寫下「角色」二字。



突然一陣強烈心悸:應該就是它。



後來那張計算紙不知被揉去哪,再也找不著了。

也只依稀記得那一段段語無倫次的意識流中的一小段話:



「罪莫大於概括。」











我爸媽當我是什麼?「人」嗎?

這種說詞未免太便宜他們了點。

可能是兒子、學生、青少年,

但不會是「人」,這種想像太過艱困,同時也──對人們而言──缺乏必要。



事實上,不會有人去期待任何一個人是「人」的。

我們慣於、也極願意,用更具有明顯角色性的概念去理解他人,

可能是工作職稱、性別、年齡、以及他的個性與習慣、上限與底限。

我們粗陋的模擬能力,雖然勉強能意識到對方活生生、有血有肉,

但我們不會用、也用不上「人」這般最完整的概念,

社會中個體與個體間的交互模式──越複雜的社會尤是如此──



就是將對方以角色性的描述概括,概括,概括。







然後,一個完整的自我,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向瓦解。

被分工破碎的期待與被期待瓦解,

被各種瑣碎習慣與心照不宣的格式瓦解。







瓦解了什麼?

被瓦解的,甚至不是那理想中的人格、靈魂的完整性,

而是那份對完整性的渴求、執著、以及成就完整性的可能。

我們變成了由輪廓分明的社會地位與規範、各種身分所「應有」的期望與被期望、

人們缺乏耐性地一瞥、以及他們自以為是的習慣,所集合而成的、缺乏意義的社會單位。



從最初的血緣聚落、最原始的經濟分工社會,

到了今日,隨處可見的計時器,時間被分分秒秒地精準計算,

政治、企業、教育等龐大體系被劃分成密麻而定義明確的各個部門,

每個人在家庭、學校、職場、政壇上要扮演的角色越來越多、越來越細,

每一個所謂的人生階段被預先描繪得越來越仔細、清楚、稜角分明。



最後,一個活生生的完整心靈,就這樣消失了。

或急或徐,或輕若鴻毛、或椎心刺骨地消失了。

消失在步伐快速的現代社會、消失在分工細密、角色繁雜的概括世界中、

消失在這個概括世界對於每個靈魂日夜不間斷的機械性強暴之中。











考完下午,一群人很隨性地去看了《正義悍將》,玩了會湯姆熊,

他們離開後,獨自一人踱回誠品,期望能在回家前啃完某本薄書。



在路口就瞧見好一陣子都沒下架的暢銷書《事發的19分鐘》。

內容大略為作者利用小說的手法,鋪敘了一場校園槍擊事件,

以及,最重要的,那位年輕兇手的背景、心態以及可能動機。



很厚,所以一開始就看得很粗略。

儘管我相信我的一些疑問和該兇手的很可能完全不同,

但我相信若台灣沒有嚴格的槍械管制,我絕對無法肯定地向誰保證什麼。







這個社會有罪嗎?罪名是概括嗎?我輕輕地猜想著。







這就是社會之所以存在啊,

若心靈的本質不是獨立唯我的、若人對於不完整的心智是敏感而難以忍受的、

若沒有一顆心靈在經過概括的強暴之後會變得機械而可預測、可定義的,



那麼,一開始就不會有分工,不會有更縝密的社會生活出現,

因為經濟分工、及隨之而來的角色概括,在力求完整的心智間是無法持續的。



我應該、或是能否,做些實質的怨怪嗎?應該針對誰?造物者?

當然,我無法憑藉什麼去指出怎樣的設計才是正當合理的,

但我忍無可忍啊。這不公平!我對這個世界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退守了,

我願意紆尊降貴、我能夠忍受長時間的缺乏原則、

甚至即使在資本主義社會下的「自由」──如文翔學長所言──大都是假性的、



我都可以接受!



因為我總是相信著我的心靈並不會因此而僅止於某個邊界,

我知道──至少我當時自以為──有些更完整、更連貫的意義賦予在我的生命中,

而非現在這般生活分崩離析、人格七零八落的窘態!







《事發的19分鐘》附近一些雜七雜八的書評,

大多都是談及我們應該要憐憫、愛護那些孩子之類的大眾化辭句。

這些人真的知道我們的問題核心嗎?我們缺少的真的是他們的一些憐憫嗎?

他們是真的想幫助我們解決問題、還是預防我們的問題失控呢?



不曉得。或許他們經過這些許歲月,都已徹底變為慣性與機械性的純然產物了,

然後,他們也開始利用歲月積累而生的權威,去試圖概括我們。

就像《駭客任務》裡面史密斯想要同化基努李維那樣。











難得午睡。醒來。

幾乎在同時──也不知道是惡夢還是怎地──眼淚迸了出來。



不是什麼浪漫的思念或緬懷、

也不是什麼太過驚悚恐怖的噁心情結,



只是,我突然真切地意識到,我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生活了。

是的,我夢到校園,夢到女生,夢到一點羞澀,還夢到史密斯,







而史密斯贏了。



不管在夢中,還是現實。











我以為,對這世界做出實踐,是有些前提的。

至少,我一直不大相信「只要有心,人人都... 」之類的鼓勵。

而我感覺那些前提,在我身上似乎再也找不著了。



ST前幾天下午還莫名地幫我打氣,

嫌我思考的領域太過高遠而難以解決,搞得自己煩悶終日。



當時,那股差點掉淚、又差點揮拳的怪情緒又突然湧回心頭。

他大概還不知道我根本沒有能力思忖那些所謂的「大問題」了,

他多半也不知道我陷入了多麼難堪、多麼泥菩薩式的窘境之中,

他更不會發現,坐在他身旁的,是個凡人,是個將死之人,

是顆被強暴完畢、同化終了、放眼望去千篇一律的破碎心靈。



甚至沒有躲在角落瑟縮的權利──

必須回到隊伍。











回到家,我最後一次把「罪莫大於概括」寫下,塞入櫃子。

或許幾天之後,我就會徹底忘了、也再無能力去解析這般想法了。



轉身,又看到那張表格,隨著電扇,有一搭沒一搭在牆上擺動著。

我瞪著他,然後放鬆了,

甚至有一種不討厭的、心甘情願的快感,



那情緒,簡直像極了《1984》尾聲,主角甘願認同老大哥那般。



































然後狠狠賞了自己一個巴掌。







休想。

你們休想,史密斯也休想!



如果可以,我會詛咒概括、和有關它的一切變形,直到世界末日!











幹,我沒有力氣為這種連自我感覺都不甚良好的安慰多做結論了。



晚安。










10 則留言:

  1. 唉呀(拍拍)

    有時候別太緊繃吧:)

    這裡的文字平常都很哲學

    不過這次是嗅出了不只一點點的煙硝味



    生命總會有一段時間是有意義的

    先放下心吧

    回覆刪除
  2. 幹太爽了的一篇文,

    我就說吧你遲早要面對迷失自我的問題,

    當初你在我網誌留下的話語讓我懷疑,

    我就說嘛!

    你總有一天會被逼瘋的。

    就說過父母扮演你的心靈殺手。

    幸好有發覺,這就代表你有存活的空間。



    關於史密斯先生,

    我會跟你講,他們不會是你我的敵人,

    而是終將臣服於我們腳下的生物。



    因為我們有自覺,

    我們偽裝成史密斯,

    等到機會我們是可以反攻的。

    (只要你沒弄假成真)



    我最喜歡說,

    人們習以為常的東西常常是不正常的。



    本分,我不知道是他媽的哪坨屎說出來的。



    學生的本分是讀書?



    這個最讓我沒辦法接受.

    爲什麼你們這些曾經是受到荼毒的一份子現在還要來荼毒我們而不是解救

    我們?



    你們的眼光是如此的狹隘,

    刻意的,

    自以為的,

    否決我們學生自己的想法。



    關於概括我不是很清楚,

    簡單說他們以他們的觀點看我們就是錯的,

    我們是個人而不是你認定的角色是嗎?



    歐,我得稍稍反駁一下,

    其實要以人這個觀念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問題是你以主觀的想法看人的同時,

    你沒有做到尊重才是重點。



    他們概括的認定,

    你是學生,這是OK的。

    這是事實。



    但是他們以他們認定的方式要求學生該做什麼就是錯的。



    我希望我的回應能讓你了解到,

    我們終將取得勝仗。



    一定可以的。



    我一定會破壞這些愚蠢偏頗的觀念。

    回覆刪除
  3. 還有關於ST,

    我會說,他是不是只是隱藏了自己的不安呢?

    他應該是個被同化非常完全的個體,

    她活在偽裝之下呀兄弟。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處境,

    這種不願多想的思維,

    終將引領他成為一介殭屍呢?



    我覺得你不是很理解他,

    她並沒有所謂真正的深入思考能力,

    要不就是隱藏起來,

    不管是第一個,代表了他的蠢。

    還是第二個,代表了他的虛偽,

    都不是好事。







    最後,你並不會成為史密斯的。

    至少我希望你不會。

    幹,別失敗呀,

    最好是跟你父母好好的打場架吧,

    我已經想不出不用暴力解決事情的方法了。

    回覆刪除
  4. 最後有關那爲悄悄話提出所謂你是否了解人的時候,

    你也被她騙了嗎?

    我覺得你最近有點太簡單的思考。



    人,是一種不能理解的名詞,難以概括,

    但是我會說,做好你這個人就對了,

    以你對人ㄉ定義走下去就對了。

    這些人是純粹的嘴炮,

    他們犯的錯就是一昧的提出對你的質疑。

    而不是試著了解自己。

    不是試著了解人對他們自己的意義。



    可能我的想法很SIMPLE,但是,

    有是他們的想法只會帶你死而已。

    不要理他們,

    STAY TRUE.



    悄悄話,你別試著做一個只會提出疑問而不尋求解答的人呀。

    希望你能了解,對自己的感覺才是最重要得,

    大眾思維不能滿足你自己,只能滿足大眾對你的期望,

    事實卻是我很快就會讓大眾變成分離的個體。



    口氣真大呢我。

    回覆刪除
  5. 補一句:

    人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個人是什麼。

    回覆刪除
  6. 難得的!我還真同意你的部分看法!



    不過如果文章沒那麼長就好了...

    回覆刪除
  7. 突然覺得你在場上有一半的渲染力就好

    了 = =

    那天你申論的東西真的是沒有創意= =

    如果你用這樣的方式論證窮人的生活的話

    我們可能就有五萬元了 ˊˋ

    回覆刪除
  8. 補一個 我是上一場正方二辯 =ˇ=

    (不想打名字的意思 XD)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