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小孩被關在房內







小孩出不去



噢，門並沒有反鎖



不論是內側的深紅門、或是外側的銀白鐵門







小孩要的話，他可以的



他是這樣對自己小聲呢喃



小聲到連他自己都以為他根本沒有出聲呢







小孩知道他不能打開



他就是知道



為什麼呢？



心底總會有些地方負責提些爛問題，他這麼想著



他願意摔枕頭、破口大罵、用睡眠麻痺自己



但他知道答案不是這些，不是這些







小孩手冒冷汗



沒錯，他暗自默唸著：真他媽的冷汗



不可否認的，門大剌剌擺在門前



他的存在就是慫恿你拉開他



噢，你去死，小孩詛咒著



門外的世界讓他苦惱、苦惱至極



簡直和他所處的門內一樣尷尬







奪門而出需要幾個腳步？



鐵門三道鎖鎖了幾道？



穿鞋子的時間多久？



電梯現在停幾樓？







小孩偷偷賞了心底深處一個大耳光



火辣辣的



「這是不可能的！沒有用的！你這愛妄想的混蛋！」他怒吼



沒錯，總愛在最需要務實的時候提些夢幻般的幻想



他煩燥了起來







小孩仍站在那兒



這位置令人很不自在，他無奈著



他為什麼站在這裡？



誰來回答這些蠢問題！小孩苦笑



一點都不蠢



但小孩並不是很喜歡不蠢的問題







大勢已去



小孩知道他是不可能去開門了



門外多麼誘人、多麼繁忙、多麼生機無限



各種不同的領域等著他去探勘、去深究



他想做一些與他同齡的人常做的事



唱歌、社團、窩在誠品、閒聊、學樣樂器、買杯飲料解饞







小孩對那扇門感到憤怒



但隨即釋出善意與歉意



那實在太不理性了，他無法忍受



不過，他相信門並不會在意的



門怎麼會在意呢！



他和這空間的其他部分一樣無私、一同永恆



好，說永恆未免誇大



但在這種非常時期，多些華麗辭藻總能紓解些壓力，小孩猜想







小孩仍站著，但有些不耐了



面對著沒有出口的出口，誰都不會太有耐性，小孩安慰自己



他想要離開



這一點也不孬！識時務者俊傑也，小孩緊握雙拳







門在背後大笑



鐵門的笑聲鏗鏘而刺耳







小孩默默的走回去



也不至於默默啦，他很豪氣的將背包往在旁的椅子一甩







這個世界爛死了



小孩在心中搖頭

























「回你房間讀書。」



小孩的媽，在一旁的沙發



豬肝色的表情







小孩不能咒罵



至少，要也得指桑罵槐的罵



這是背德的，就中華文化以孝為先的精神







小孩抿著唇



這是可以切割的！



我愛她和我批判她為什麼會有所牴觸呢！小孩不解



他相信自己是對的



即使他明白這種相信危險又自大



但並不會比現在更糟，對吧？







「她是個大腦殘！」直觀的想法總是偽裝不住的



這樣未免以偏概全，小孩心虛地想著



但憤怒和不滿總要有些管道喘口氣







她可是小孩的媽呢







小孩討厭她所代表的權威性



一如他討厭她貌似的不可侵犯



一如他討厭道德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光環







人老都會這樣？



那等我老了以後，叫我孩子把我槍斃算了，小孩嘀咕著

















「今天你不准去碰電腦。」



她並不抬頭，那份報紙不客氣地遮住她的臉

















小孩踱回房間



忿忿踢倒放襪子的布籃



他必須有所動作



他不願意太過冷靜，那只會讓一切更可笑

















門很想給予一點廉價的同情



但還是算了



它有什麼地位呢？



它在這空間與外界的連接處苟活



它還能幫他什麼忙呢？



它試著用更廉價的藉口駁回自己

















小孩睡著了



醒來之後，一切似乎都相安無事







睡眠麻痺的效用不容小覷

















門再度刺耳地大笑起來，一臉事後諸葛的睿智



是吧？是吧！



這種憤怒根本沒辦法持久



一時的不悅是無法和深植人心的「父母」抗衡的！



你那可笑的理性、自以為是的睿智是不適用的！



罪惡感會削弱你、體諒會阻止你、就連最理性的心智也得倒戈相向







你沒有辦法持續的討厭、批判、咒罵







你沒有辦法



你沒有辦法



你沒有辦法